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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觀察者網(wǎng)專欄作者 王若愚
時政觀察員
轉眼間,又到了一年盤點的時間?!跋M降級”是大家熱議的話題,我也就此在家人及朋友間做了一次微型調(diào)查。
不少人言之鑿鑿,說自己消費肯定降級了,現(xiàn)在都不敢怎么花錢了。好在微信和支付寶都貼心地提供了年度消費數(shù)據(jù)匯總,對比之下才發(fā)現(xiàn),其實很多人2023年的開銷并不比往年少,真正下滑的是敢于大膽花錢的那份坦然和底氣,是對未來的那種不確定和不安感。
“難”是很多人的共同感受,“省”自然就成為集體行動。
宏觀數(shù)據(jù)與微觀感受之間,“溫差”現(xiàn)實存在著。經(jīng)濟發(fā)展曲折向前,而各行各業(yè)的情況千差萬別,每個人的狀況也各不相同。經(jīng)濟復蘇怎么更惠及廣大百姓、如何更好地提振信心,無疑是需要深入思考和回答的重要議題。
醫(yī)院???/font>
這一年,對于我和我的朋友們來說,去醫(yī)院的頻率明顯比往年高了,在醫(yī)療方面的開支也多了不少。從年初自己二陽,到最后一天小朋友因為甲流發(fā)燒,治病健體成為我們家這一年始終繞不開的主題。
還記得那個段子嗎?“最近的北京中小學生家長對于孩子的預期已經(jīng)從‘有個高中上’,調(diào)整為‘不發(fā)燒就行’了。”高峰在11月份,新冠、甲流、乙流和支原體的混合大軍,攪得整座城雞犬不寧,很多醫(yī)院的發(fā)熱門診和兒科門診人滿為患。
我們家也未能幸免于難。先是我妻子發(fā)燒躺下了,在我照顧她一周、沒注意戴口罩的情況下,自己也發(fā)燒倒下了,嗓子難受得說不出一句話來。。幸好小朋友沒被傳染上,還能堅持去上課,但是他們班超過一半的孩子都請了病假。妻子感冒癥狀消失后,咳嗽一直沒停,吃了好多種藥都沒起色,后來她去了一家中醫(yī)院開了藥劑,每天兩包,每周花費近400元;喝了1個多月,不適的癥狀才逐步消失。
妻子說,新冠之后,感覺身體抵抗力差了很多,得好好鍛煉了,寧愿在健康上多花點錢,也好過躺在醫(yī)院里遭罪。為此,她曾在家門口辦過一張健身卡,然而后來那家健身房搬走了,她也就沒怎么鍛煉過。前幾天,她查了下那家健身連鎖離家最近的點,一番理論之后,對方才答應可以繼續(xù)使用前面那張卡的余額。
我一個在深圳的朋友,孩子也是因為反復發(fā)燒,前后住院了半個多月才恢復。先是甲流,后又遭遇支原體感染,朋友說,對孩子,原來天天焦慮的是學習,此時此刻就覺得學習算啥,身體健康最重要。孩子出院后,朋友給一家人都買了健康險,并決定平時少開支,攢錢以備不時之需。
降薪
我朋友中有不少是公職人員,分布在不同的城市,但不少都遇到了同樣的煩惱,那就是——降薪。
朋友小A在一線城市,年終獎和績效工資大幅下滑,加起來減少了逾10萬。朋友小B在東部沿海城市,他們績效要比往年少五、六萬。另一個在西部的朋友小C則表示,身邊人都在傳要降薪,真實情況如何,還得等靴子落地。大家都談到,公務員薪資制度改革進程,以及本地財政收入是否緊張,是導致降薪的關鍵因素。
小A歷來量入為出,現(xiàn)在每月少了近1萬元,出手就不像以往那么“豪橫”了。他說,請朋友吃飯去大飯店少了,去社區(qū)旁邊的館子甚至路邊攤、大排檔的頻率明顯增加。這樣一來,和朋友還能聯(lián)絡感情,但開支的錢能夠減少一大部分。比如,以前工作日的中午會和同事一起去網(wǎng)紅牛肉拉面店吃一頓,面價格30元一碗還覺得合理,但今年已很少再去,覺得不值;日常消費也是能省則省,如翻看“閑魚”找心儀的二手貨。
朋友小D今年當了爸爸,不幸的是,他被大廠裁了。雖然拿到了一筆可觀的賠償金,可保證他一段時間的生活無虞,但一想到孩子每天的吃喝拉撒,初為人父的D還是感覺壓力很大。其實,他在工作中已經(jīng)很努力了,就算主管是個吹毛求疵、難以相處的人,他也一遍遍提醒自己,要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,不要因小失大,一旦在30+的年紀失業(yè),后面找工作可能也不好找。結果,他們的項目經(jīng)歷了調(diào)整重組,整個部門被撤,主管和他們一起失業(yè)。
小C告訴我,在找到合適的工作之前,他都回不到以前那種“隨便花錢”的階段,人也仿佛一下子變得“成熟”起來。
買車
對我的家庭來說,2023年最大的一筆開支是買了一臺車,各項費用加起來近40萬。
說起買車的原因,主要是妻子上班有十幾公里遠,平常騎電瓶車時間長不說,還得忍受日曬雨淋,特別是刮沙塵暴、下雨天別提多遭罪了。從親戚那兒借了十幾萬,一次性付完車款。
買車之后的煩惱,并不比買車之前的少。像那臺車,每年租車牌就是1.5萬,保險8千,再加上停車費、加油費、保養(yǎng)費之類,基本上是“車輪一響,錢就嘩啦啦流淌”。每周還有1天要限牌,她覺得坐地鐵轉來轉去很麻煩,同時居然又有些開心——至少那一天能省下油錢和停車費。
剛買完車不久,就遇上了一波電動汽車打折促銷,無論是折扣力度還是車輛性能,都格外讓人心動,當時不免有些后悔。去年油價“十漲十二跌”,總體上看價格下降了50元每噸,但其中有段時間油價是接連上漲的,妻子每次開車都念叨油價好貴,加油還要等到晚上9點以后,只為享受加油站的折扣。每次等她半夜才到家,我就笑話她不如騎電瓶車,像我每天充電也就1塊錢,完全不用考慮價格,想充就充。但是前段時間北京暴雪,不少電車遇上隱形車門上凍打不開、續(xù)航里程大幅下降等問題,而她的四驅(qū)車開得很穩(wěn)當。她那時還是慶幸自己買了油車的,至少極端天氣和長途駕駛還是有優(yōu)勢的。
為了攢錢還債,我們都得勒緊褲腰帶。我平常花錢本就不多,出去吃吃喝喝也少,所以感受還不強烈。于妻子而言,才有“斷崖式”的消費降級觀感。比如,以前我們經(jīng)常去外頭吃燉大鵝,現(xiàn)在改為請父母從老家殺了大鵝寄來。吃了幾次就發(fā)現(xiàn),其實在家做飯還是挺好的,不用去店里排半天隊,干凈衛(wèi)生不說,成本還特別低。
妻子的化妝品,也從外國品牌轉為國潮,買東西從天貓轉戰(zhàn)淘寶再轉戰(zhàn)拼多多,怎么優(yōu)惠怎么來。過去收了快遞,看都不看就把快遞盒丟掉了,現(xiàn)在還會拿起里面的小卡片,按照上面的提示進行“五星好評”操作,以領取2-5元的紅包補助。妻子說,雖然這些看起來不起眼,但日積月累之下就是一筆可觀的數(shù)字了。
我們準備在買車一年時,把所有的外債都還完,目前看這計劃推進得還算順利,已經(jīng)還了70%。
大閘蟹自由?
朋友小E是一位家庭主婦,平時愛逛商場、超市,買買買是她最大的愛好。她發(fā)現(xiàn),其實今年很多商品的價格比原來低了不少,像往年要68、78元一只的大閘蟹,今年居然只要28元;白菜也是賣出了白菜價,豬肉的價格比往年有很大的下滑,海鮮價格也變得“親民”了。但據(jù)她觀察,這些貨物并沒有出現(xiàn)銷售火爆的現(xiàn)象,市場相對而言還是顯得比較平淡。大閘蟹她也只買過兩回,一次買12只,讓一家人吃得過癮,但后面也沒舍得再買了。
在小E看來,現(xiàn)在不少人覺得掙錢更難了,非生活必需品能省就省了?!熬退愦箝l蟹再便宜,也得花錢買,不買的話不是最省錢嗎?”
而對很多深圳人來說,他們見證了奇特的一幕,那就是反向帶貨忽然就火了。
因為疫情,深港關口3年多時間里都執(zhí)行著嚴格的管控措施,放開之后每到周末,深圳的大型商超都會人滿為患。像在重陽節(jié)3天假期里,港人“北上”的總數(shù)就超過100萬人次,而香港人口總數(shù)也僅逾700萬。在港人的搶購清單里,大閘蟹名列前茅,因為內(nèi)地的價格不過是香港的1/3到1/10,實在是太有競爭優(yōu)勢了。暴利之下,甚至還出現(xiàn)了從內(nèi)地向香港的大閘蟹走私。
幾年前,小E也常周末坐地鐵前往香港買些日常生活用品。在她看來,香港的一些東西不但價格便宜,而且質(zhì)量還有保證,多買上一些就夠值回地鐵票價了。這幾年因為疫情再也沒去過香港,結果現(xiàn)在商超反被香港人“占領”,有時她去山姆也買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。當初去香港擔心被歧視、被坑的憂慮一掃而空,內(nèi)心滋長的,是作為深圳人的自豪感。
小樣大作用
“不是名牌買不起,只是小樣更有性價比?!眲倓傔^去這一年,領取小樣、使用小樣在我的朋友圈越來越流行。
有天晚上,我回家之后看到妻子開起了“地下作坊”。只見她把一個個美妝品牌的小樣都擠了出來,放在一個碗里,再用吸管耐心地灌到大瓶的化妝品包裝盒中。我疑惑地問,用完了直接買瓶新的不就得了。她白了我一眼,才告訴我這些小樣有的價格很便宜,有些甚至是品牌贈送的,只要收集得足夠多,就可以自制一大瓶。這樣一來,化妝品的品質(zhì)沒有下降,但成本就降了不少。
一位朋友告訴我,現(xiàn)在一些大型商場的一樓黃金位置,開了不少一線品牌店鋪,但有些美妝店人旺財不旺,虧損太大,最終黯然退場。不少年輕人喜歡先“窮逛”一番,然后直奔隱藏在犄角旮旯的小樣機領取小樣。像廣州北京路的某廣場入口處放著3個小樣機,從早晨10點到晚上9點,只要機器沒被圍欄圍住,沒有寫上“今日小樣已領取完畢”的標語提示,雷打不動有人排隊,大家都覺得領到就是賺到。
當然,人類的悲喜并不完全相通,還有一些朋友,他們的消費并沒有什么變化,甚至比以前花的還更多了。像小F,回答我提問時說是花錢少了,因為賺錢難了,但打開微信一看,其實全年的開支比以往多了不少,直接從9.4萬升到16.5萬。
她打開明細看了半天,才想起來過去這一年,經(jīng)歷了父親的70大壽、侄女的婚禮和孩子的輔導班,方方面面花錢確實不少,但實際上落到她自己頭上的開銷,其實并沒有增加多少,甚至可能還要緊巴一些。
尾聲
2023這一年,越來越多的人在社交平臺分享省錢的妙招,有不少網(wǎng)紅介紹怎么低欲望地活著,還有人干脆以一種“苦行僧”的方式,買上幾十個面餅、辣椒醬對付一個月的伙食。各有各的消費降級方式,各有各的活法。
長遠來看,我相信大部分人的消費降級會是暫時的,大環(huán)境的復蘇會一步步傳導到每個人的身上,“宏觀數(shù)據(jù)與微觀感受”也會一步步走向統(tǒng)一。